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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城地理位置与北半球联盟主陆块接壤,却能保持高度自治,固然有一部分历史原因在,而高精尖科技常年领跑全球,带动起经济与军事方面的产能才是主因。选择在这里靠AI技术白手起家,竞争是激烈了点,也算有适合发展的土壤,不过叶修大概是因为过去做的项目有保密协议,没法写进简历,给人打工优势尽失,这才不得不薅着头发逼自己创了个业。

折腾了小两年,叶总的小团队总算有了阶段性成果,近来业务繁忙了不少,出去应酬的场合也变多了,偏偏他还不会喝酒,为防有意外情况发生,称职的小男友都会亲自接他回家,今天也不例外。

喻文州早早穿戴好了,坐在客厅沙发上边玩小游戏边等着人来消息。八点过一刻,叶修发了个“OK”的表情,示意他可以出发了,喻文州也没着急,随手开了一局小众玩法——牌九连连看。

这模式没人玩就是因为太费眼力,眼神不好使的一个都连不上就失败了。AI视物就没有这方面困扰,笑笑在一旁急得直打转:“哎呀,你的反应,慢慢慢!连那两个啊,四个红六个白的——这应该是种棋牌吧,叫什么?等叶修回来让他给我导进资料库里。”

笑笑这种智能程度的AI,完全可以通过图象识别来自主学习未知的知识,不过叶修说是怕孩子学坏,还是要经过他的权限允许才可以扩增资料库储备,一开始笑笑看什么都好奇,简直操碎了老父亲的心。

“这是牌九。”喻文州没听笑笑瞎指挥,定睛看了数秒,才消了一对人牌8,又消了一对梅牌10,“说来还算涉及赌博,爸爸未必会让你学这个。”

“你们人类男性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爱给人当爸的毛病啊?”笑笑不满道,“爱给猫猫狗狗当爸就算了,我只是个扫地机器人啊!别和我扯什么父权秩序的了,我压根不在你们的秩序之内好吗?”

“也不是所有男的都喜欢当爸的。”这会儿喻文州似乎没有和AI掉书袋的兴致,眼也不抬地慈爱道:“笑笑,不要妄自菲薄,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啊啊啊,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一个标准的卡带结局。

喻文州让它逗笑了,手上也没闲着,连了一对丁三配二四,随后强制退出了游戏,起身招呼了笑笑一声:“乖乖看家,我去帮你和爸爸说两句好话,正好学了打牌还能陪我解解闷。”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在家的时候哪里闷了。”笑笑嘀咕了一句,还是尽责地把人送到了门口:“早去早回啊。”


喻文州抵达国王路时还不到九点,正是这条街热闹的时候。全球经济衰落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发达地区娱乐场所的经营,白日下的高压社会反衬得这里的夜晚愈发歌舞升平。

街口的一家KTV十分大度地允许临时停车,免了喻文州特意开进饭店停车场的麻烦。他在这里接过叶修好几次了,两人很快胜利会师,准备打道回府。

“哥今天喝酒了?”喻文州嗅到了比寻常浓烈些许的酒气。

“半杯。”叶修按了按太阳穴,“不碍事,你晚上吃过了?”

“没呢,等你陪我吃夜宵,要不然就在这边解决一下……”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落地上,就被车后方一声凄厉的叫喊抢了腔,应该是KTV门口的那个方向,虽然尖锐,但是更接近于男人的声音。

夜场是非多,荣城整体治安还算好的,这一片的冲突也屡见不鲜。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中隐约听到几声南边语言的粗口。叶修皱了下眉,说:“最近南边投资移民的越来越多了,估计是小纨绔们闹事,走吧。”

喻文州沉吟了一下,正要开口,陡然传来一声枪响——荣城是禁枪地区——火药味几乎化作实体钻进了更加混乱的叫骂声里。

两人再次对视,叶修眼中露出惊惧,摸出手机准备报警,喻文州却突然拔了车钥匙:“哥报警吧,待在车里别动,我下去看看。”

“……你疯了?”叶修连忙想把人拽住,然而喻文州动作迅捷异常,叶修感觉自己刚伸出手,车门就已经关上了。车后镜里远去的身影仿如一只潜行的豹,叶修使劲捋了一把前额的头发,颤抖着手要去开车门——

——反了天了,小兔崽子居然敢把他锁在车里?!


下车后的喻文州锁紧了眉头,他一边逆着人群行进,一边观察情况。四周鸣笛声、惊叫声乱成一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可能是出现了意外状况,无论目的是示警、催促,抑或是遮掩什么,此时选择不露面才是最稳妥的,可是……

事关被他锁在车里的那位,没有拖延的余地了。

荣城和南北两大联邦相比终究是方寸之地,想打探哪方势力有能耐走私枪支并不困难,喻文州对可能鸣枪的一方大略有数,目前变数最大的还是造成鸣枪的原因。接近目的地时,他握紧了车钥匙链——实际是把特制的弹簧刀,叶修亲自改装出的“违禁品”,分三段弹出,完整弹出时是军用格斗刀的规格。

叶修知道小男友会比划两下,之前看他毕业修罗期那一阵子经常很晚才回来,临时在工作室加了好几天班赶出来送人防身的——技术宅不仅够浪漫,还是个全面手。

所谓“技术宅”,狭义理解基本集中在耕耘于网络信息天地的自闭男工,而广义上的技术宅涉足领域甚广。叶修并非只精于人工智能,在自行转向研究AI之前,他还是定向计划培养出的数控专家;传统的金工、机巧技术则属于衍生出的兴趣分支,不算本行。

天才选手业余发展一下爱好,也正经是可以大杀四方的水平,这把藏有叶氏“刀铭”的弹簧刀是喻文州用得最顺手的冷兵器之一,可惜暂时没有投入实战的机会——等到他真正踏足监控死角下的“决赛圈”,反而安心把车钥匙揣回了兜里——这么几个人,没有必要。

五个人分成了两拨持枪对峙,喻文州靠近得过于明目张胆,两把枪的枪口立刻向他调转了过去。

喻文州无所谓地举起双手晃了晃,一脸和善地继续靠近:“是不是都习惯了鹿城的氛围了?这里很快就会有警察过来,建议你们手里有危险物品的尽快转移,没有的也换个地方再看看怎么聊。”

占优势的三人组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用口型说了个单词,喻文州朝他微微颔首,又和拿枪的使了个眼色。那人在同伴的无声催促下深深看了喻文州一眼,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的小街。

两人组是一男一女,男的看着年纪不大,好像受了伤,倚坐在墙角;拿枪的女人面相颇为凶悍,她茫然了一瞬,很快再次将枪口对准了喻文州:“你是喻家的人?让他们放我们走。”

“……”喻文州心道莫非gay久了和女孩子交流有壁,不然我刚才是在干什么。他只好继续尝试友好沟通:“我确实是。姐姐认识我的话,不如也自我介绍一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女子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见另外两人也转成了退守姿态,方才轻哼一声,放下了枪,“看在过往的份上,提醒你们一句,‘却邪计划’内部大换血了,如今未必只要活的——别让伞骨落到他们手里。”

“我明白的。”喻文州稍稍收敛了笑意,饶有兴致地旁观女人扛行李似的背起墙角的年轻男孩,“那么,有缘再会了。”

女人离开时还挑衅似的从喻文州跟前路过:“我没猜错的话……你长得不太像你妈妈。”

喻文州捏了捏自己鼻梁:“嗯,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

余下的两人靠了过来,其中一人面色凝重,用南边的语言低声道:“琴组的人一直想浑水摸鱼,就这么算了?”

另外一位大咧咧地搭腔道:“荣城毕竟是人家主场,我们客场作战的只好低调点咯。少爷……啊不是,Sorcerer?这谁给您取的,太中二了吧,见面之前我还以为您是个冷面猛男呢。”

“……”喻文州自认为已经是比较自来熟的了,没想到人外有人。他按了按额角道:“看来取代号的意义不大,你们确认身份的时候其实可以隐晦一点。受伤那小孩是怎么回事?”

“抱歉少爷,情况紧急,方才鸣枪也是不想您在琴组面前露面,以后很可能还会有麻烦。不过今天这小孩没什么脑子,拦截了我们这次碰面的信息就单枪匹马来捣乱,麻烦的是那女人,换别人未必能认出您的身份……哎,先不说这些。”真正的冷面猛男眉头紧锁,拿一把小军刀划开了外套的暗兜,取出一个指甲大小的微缩硬盘交给喻文州:“叶修那处住所的网络安全监控等级很高,恐怕传输复杂一些的算法就会被监测出来,这才约了这次碰头。”

“琴组暂时不足为惧,不过你们该好好查查是不是混进来什么人了。”喻文州说归说,却好似事不关己的模样,收起硬盘袖手道:“叶修可能会跟过来,如果他来了,你们还得负责和我演场戏。”

“他来了才开始演岂不是很假?不如……”方才比较活泼的那位扣上了兜帽,摆了个怪模怪样的起势,“难得见到少爷本尊,给个机会领教一下呗。”

稳重哥似乎想劝阻一下,一看喻文州笑呵呵地同意了,索性也不客气了,率先出拳袭了上去。喻文州侧身闪过,借势格挡住开朗弟一记勾腿扫头,俨然一副只守不攻的派头。

开朗弟不满道:“少爷给点面子啊——”

“别急,还没到表演的时间呢。”喻文州活动着手腕说,“要是你们提前丧失战斗力就不好办了。”

“靠,瞧不起我!”开朗弟向前猛地一窜,却让喻文州神出鬼没的一手从手臂内侧穿过,紧接着就被人一个转身旋压在地,他刚想痛呼谴责不是说正式演出还没开场吗,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鬼祟的人影——妈蛋的,少奶奶还真来了。

不知道叶总要是听说自己还有这么个雅号会作何感想,反正他现在唯一的感想就是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生理性地想吐。喻文州的车他没开过,找紧急开锁键都找了半天,没头苍蝇似的逆着人流找到这里又是好一会儿,眼下看到小兔崽子看似安然无恙……还一个挑肘别臂解决了一个大汉,也没太缓过劲儿来——对方不是有枪吗?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跑下来,英雄救美也八字缺一撇啊?

远处的警笛声来得刚刚好,被撂倒在地的两位还挺敬业,也不管看戏的能不能听懂,拿南边方言喊了两句强行绑落跑少爷回家的反派标准台词才狼狈撤离。喻文州回过头,像刚看到来了叶修这么个人似的迎了上去:“哥,不是说危险别过来吗?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回家再和你解释。我们快走吧,我可不想被带去做笔录。”


兵荒马乱地回到车上这一路,叶修都一言未发。喻文州早在决定先把他锁在车里的时候,就清楚这次很难善了了,他瞄了半天叶修的神色,试图没话找话:“那个,哥也知道我有自保的能力的。”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叶修原本就没缓过来刚才那股难受劲,小火又开始嗖嗖往脑袋上蹿。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道:“你是能空手劈子弹还是能裤裆掏手雷啊?再者,你去之前就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喻文州迎嘲而上,赔笑道:“想也知道不至于搞太大的阵仗,这次是出了点意外情况,不过家里派来的人肯定不会开枪伤我的。而且我水平总归比普通人会点拳脚防身的程度强一点,唉,也是小时候家里逼得紧。”

“那你家里人挺有性格,小时候被逼着学琴练字的多了去了,我第一次听说还有逼着孩子学干架的。”这个答案倒是不意外,只是不谈家世是两人一直以来的默契,叶修自己不方便说,自然也不好强迫喻文州往深里讲,他一摆手道:“先别急着跟我扯瞎话了,好好开车。”

喻文州即刻乖巧目视前方,到等红灯前才认真解释道:“像自由搏击这种,还是属于常规体育项目嘛,我学的包括但不限于这一种,总结起来应该叫近身格斗术。也不完全是被迫学的,入门之后还觉得蛮有意思的,就当日常锻炼了,平时和健身请一对一私教的模式差不多——比起乐器书法之类的文雅兴趣培养,频率和耗时要高一些。”

叶修心说果然水够深,普通人家庭想让家里小子强身健体,一般也就练个武术、跆拳道什么的吧?来气归来气,他也觉得没必要就地吵上一架,留着回家收拾就得了,便调笑了一句:“嗳,采访一下这位童子功选手,像我这样的,你一个能打几个?”

“没武装又没组织的话,数量不构成威胁,反而互为累赘,十几二十个都没问题。”喻文州在这方面委实不打诳语,但该忽悠的也坚决不会落下:“不过要是你本人亲自上阵,不用动手,一个眼神过来,我不就给你跪了。”

叶修眼看着小兔崽子一脸诚恳地和他贫,难免有点想笑,但还是绷住了,以面无表情的一瞥表示不吃这套。

外人未必能看出什么,喻文州哪能看不出他的松动,赶紧跟上一套三百六十度全面服软:“对不起哥,我知道肯定让你担心了,我也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臭小子也没别的好,唯有认错态度一级棒。叶修漫应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还以为你准备回家之后等我一个眼神过来,再跪着说这话。”

“到时候还会再好好认一遍错的。”喻文州悄咪咪勾了勾叶修手指,小声道:“犯了错自然是任你罚的。”

卖萌卖乖,一律强买强卖。叶修无声叹息,他心中忧惧其实远胜肝火,又不好表现得太过,便佯作不耐地甩开了小兔崽子的手,狠狠捏了他耳垂一把:“少来,我看你纯是有恃无恐。”

“……哥刚才还说让我好好开车。”喻文州揉着耳朵,借着吃痛完美地掩饰了一次皱眉。

术业有专攻,掐小孩耳朵显然不属于性癖项目,喻文州这疼得真实了点,叶修也怕手重了,又偏过头去看他,却发现喻文州的视线没有停留在正前方,而在车后镜上,且双眼飞快地眯了一下——快到叶修几乎以为自己看岔了,他从没见过喻文州露出过这种戒备神情。

红灯即将转绿,喻文州鼓捣了两下混在音乐播放器和空调开关中间的某个按键,又手动改了档,再朝叶修望过去时,又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温和乖顺:“没吃到宵夜,我们稍微早点回去定个外卖吧。”

两人车技都不错,叶修偶尔兴致上来还在没探头的路上超个速爽一爽,喻文州则向来稳当,哪曾想这车重新起步,人一脚油门下去,发动机竟“嗡”地转出了炫酷的齿轮音,整辆车弹射而出,叶修顿时觉得后背被推了一下——这分明是跑车加速才有的体验,这小轿子竟是经过低调改装的!

车的事暂且搁置,这还试图糊弄人就不能忍了,叶修又怕喻文州在高速行驶下分心,尽量控制着语气道:“后面缀着什么尾巴了?”

“没想瞒着你——也肯定瞒不住。”喻文州手法风骚地连续变道,一路绝尘钻进了一条小路,还不忘朝叶修安抚一笑:“刚才或许是声东击西,哥别怕,冲着我来的,我都能解决。”

-TBC
2020/06/24(水) 03:36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喻文州自觉不是所有惯于当top的人都和他自己一样好说话,很有在“回锅肉”的边缘疯狂试探的觉悟,哪成想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叶修当时未置可否,两人闹了一阵便翻篇了,而到了晚上喻文州再用行动试探,却意外地没有遭到拒绝。

他原本还觉得叶修这么轻易妥协,可能是上次和他做的时候不知道他没有在下面的经验,搞得粗暴了点,为此心中有愧的缘故。后来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叶总这个人,纯属是懒,当1又累得很,反正小屁孩在上面也要乖乖听他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像叶修这样的人才,如果本来就是个0,估计压根找不到哪个脾气好的菩萨肯做这么憋屈的1——喻文州想着照顾他是第一次,他还要嘲人家晚上是不是没吃饱。巧的是,喻文州恰好也有“逼良为娼”的爱好,叶修越是这副毫不受他压制的德行,他的满足感反而愈发膨胀,比起轻而易举征服柔弱小0,这一夜堪称夙愿得偿,大有登上人生巅峰的快感。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对他而言才称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做爱。上回叶修大约就是玩嗨了顺便纵个欲,人是被他绑着从后面进入的,连个正面的吻都欠奉;喻文州则是耐心从前戏开始推进,腻腻歪歪讨着爱抚和亲吻,搞了半个多小时才进入正题,仿佛两人不是出来约的,而是早已确认了关系的爱侣一般。

在喻文州心里,这间卧室虽然功能微妙,总归是由一段甜蜜回忆奠定了印象基调。


昨晚熬夜搞定了之前的导师拜托他的工作,喻文州大概没什么要紧事要做,优哉游哉回到主卧,换了张歌剧唱片——《茶花女》第三幕,唱的是女主角在病中苏醒,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爱人,却未能同他远走,最终溘然长逝的结局。

“你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吗?”笑笑出溜到喻文州脚边,像是期待他有不一样的见解。

笑笑的制作者在艺术领域一窍不通,倒是给AI导入了相关数据库,毕竟是送小男友的礼物,主要功能还是哄喻文州开心的。

“年轻生命的消逝难免让人感到怅惘,没能兑现的承诺也会让人觉得遗憾。”喻文州重新翻开了那本没看完的军事杂志,他顿了顿,望着笑笑的眼神带了点笑意:“但薇奥莉塔最终是带着阿尔弗雷德的爱离去的,我很喜欢这个结局,爱与死亡都是美的,这与前面的情感并不冲突。”

笑笑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费解道:“为什么死亡也是美的?在我的资料库中,人类对‘死亡’的印象大多是消极与恐惧的。”

“这要看你怎么看待人类了,有机粒子集合体依托于自然法则,通过熵增走向衰亡,这种宏观进程确实没什么美感可言。”喻文州摊手道,“但人类自身处于这个无法摆脱的循环体系中,总要给自己的存在找寻些意义,‘爱’就是这样的东西。如果我们将自身的终结赋予爱之名,那么死亡也会染上色彩和温度——不好意思,这可能有些难懂,毕竟你不会经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也没法设想自己死亡时的情景吧。”

“……”笑笑呆滞了片刻,有些羞恼道:“叶修说得对,和你说话不利于我和人类交流,只会让我的脑子乱套!我还是去扫地好了,拜拜!”

喻文州哭笑不得地和它摆了摆手,跳着翻阅完了手头这本杂志,又在天花板上投放了一部能让大部分人犯瞌睡的黑白文艺电影,无所事事地在床上轱辘到下午,他看了一眼时间,摸出手机给叶修发了条消息:“晚上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吧?”

“想溜了就告诉你,还是老地方。”叶修秒回道,“衣服送去干洗了吗?”

喻文州轻轻“啊”了一声,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近来经济不景气,各类店面为了节省人力成本都缩短了营业时间,干洗店不到四点就关门了。他连忙发了个猫猫卖萌的表情:“明天一定记着!”

“……”叶修强烈怀疑他就是忘了这事才主动找自己溜须拍马的,“看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能指望我们少爷能放脑子里。”

“晚上哥帮我长长记性就不会再忘了。”附带猫猫脸红表情。

叶修撇了撇嘴,又忍不住嘴角上扬,真正的抖M都不如这小兔崽子会调情。第一次约调的时候——对叶修而言也是和圈外人的初体验,他才体会到这种事有多么看天赋。


既然说好了走肾又走心,为了回避精虫上脑的虐待狂印象,当S的和圈外人约调理应含蓄点,况且喻文州的态度摆在那里,也没必要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然而叶修偏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周末,隔天的工作日他就趁热打铁提出了邀约,还是直奔正题,约在了酒店见面。

喻文州迟到了十来分钟,提前发消息道了歉,叶修就先开好房间等他了。一开门看到小屁孩的行头,叶修不禁挑眉道:“今儿有什么场合啊这是?”

“如果我说是为了赴这场约准备的呢?”喻文州边往里走边脱下了西装外套——戗驳领、双排扣、暗色格纹,内里还搭配了西装吊带裤。他偏过头迎上叶修毫不遮掩的目光,笑道:“好吧,学校那边确实有个小活动,不过我没待多久就溜了,说是为了见你准备的也不为过。”

叶修从喻文州手里接过外套,帮着挂在一旁,手指抚过面料时,又抬了抬眉头。此君对自己的衣着打扮虽不太上心,但多少是识货的,喻文州一进门他就看出这不是成品货,再看到驳头部位的暗线,手缝花眼和格纹对缝之类的细节,基本可以推断订这么一件能顶他过去几个月工资——他的收入水平和工作内容的涉密程度姑且还算匹配,这年头满大街都是搞AI的,平均赚不到他一个月的零头。

南北两边都萧条了好几年了,哪有普通学生仔能穿得起这个档次的全手工定制西装?小男孩家世不简单啊。

见叶修不作声,仍是盯着自己看,喻文州便主动凑近了撩拨道:“哥觉得怎么样?还是说,你更喜欢不那么成熟的风格?”

送到眼巴前的叶修向来笑纳,他抬手捏了捏人下巴,顺便拿指头勾了一下喻文州肩上的背带:“穿套这个就算成熟了?我还觉着你这小背带怪可爱的。”

“我看哥好像没带多少东西啊。”喻文州配合地弯了弯眼睛,抿嘴一乐——大约是他自认为最符合“可爱”定义的笑容,“那个,是给我的吗?”

叶修只带了个不大不小的挎包,还没装满,看起来确实不像有什么硬核SM道具。而喻文州指的是桌上的便利店袋子,里面似乎是牛奶、点心、巧克力之类的。

“嗯,刚才随便买的。看你说要迟到,估计也顾不上吃饭了。”叶修把袋子拎了过来,却没有交给喻文州的意思,“咱们玩这个还是挺耗体力的,先垫垫肚子,完事了再带你吃点好的去。”

喻文州欣然应允,跟着叶修坐到了床边,听人说了句“牛奶自己拿着喝吧”,尚且不解其深意,插上吸管默默喝了半盒,才看到叶修手里拿着个小泡芙,朝他递了递,但并未递到他嘴边,而是一个不上不下,需要他微微低下头,还要凑近些许的位置。

两人对视了一眼,叶修什么都没说,手也没动,只给了对方一个近似于鼓励的眼神。于是喻文州眨眨眼,乖乖咬上了那块小泡芙,香草奶油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也难免留了点“余香”在人手指上。

叶修没有收回手,还是静静地望着他。

这回喻文州没敢再轻举妄动,轻声询问道:“现在……算是已经开始了吗?我需不需要改变一下称呼?”

“不用,还叫‘哥’就行,挺乖的。”叶修的语气和方才没什么两样,喻文州却觉得他整个人的气场渐渐变得不同了,“之前也说了,我没有把人调教成狗的爱好,叫‘主人’对M来说确实有助于进入角色,但你又没这根弦儿,就没必要了。可以把这个当成前戏,让你适应适应,不用紧张,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喻文州点了点头,再次凑近叶修的手,一眨眼便把残留的奶油舔干净了。第二块、第三块也如法炮制,泡芙消灭完毕,喻文州看叶修拆起了巧克力的包装,索性拿手肘支撑着,固定在这个姿势不动了。

巧克力是一小盒白生巧,热量和甜度都偏高,捏在指间很快就会融化成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总比普通巧克力融化时美观些。融化的巧克力不像奶油,一下就能舔干净,巧克力一口就吃完了,为叶修清理指间却需要努力好半天。

好在这双手好看得紧,修长而有力,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男人的手,又有种雌雄难辨的美感,会蛊惑得人感到为它耗费多少工夫都值得。喻文州也正是如此,仿佛怀着无限的耐心,一点一点舔舐着;从叶修的视角来看,小孩儿舔得并不色情,观其神情,倒像是为淑女摘去鬓边落花的绅士模样,着实温柔又含蓄。

更想看了。想看这份沉静自持碎裂的瞬间,想看他痛苦又享受的表情,想看他濒临失控的挣扎,再到彻底失控的……什么样子呢?会颤抖吗,会哀求吗,会流泪吗?

叶修无声感受着由指尖径直抵达大脑皮层的亢奋,理智分析着自己大概是太久没玩憋着了,感性却驱使他将手指探入了喻文州发间,稍稍用力让人抬起头:“好了,来选个安全词吧。不能是太常用的,或者是你求饶时下意识会说的词。”

喻文州感受到脑后的拉扯时,颇有些抗拒似的僵硬了一瞬,又很快顺应着那股力量,极尽温驯地望向对方:“那就……‘主人’怎么样?”

叶修听过的新颖安全词不少,如此反其道而行之的还是头一个,这么一来也算是发掘了个和圈外人玩的独有乐趣。他纵容地笑了笑,是为应允之意,一手从喻文州脑后抚摸到脸颊、脖颈,在喉结处逡巡片刻,最终解起人领口的扣子来。

M没有这方面特殊需求的话,调教不比体罚,叶神没有依靠板脸或是故作冷漠来营造压制感的喜好;甚至与之相反,他还会有意模糊S的身份与生活中的自己这两种角色的边界感,只不过以前没有M有机会和他长期相处,也就没人能感受到他“危险”的用心。

“安全词是你退无可退的最后一道防线,记得慎用,不然体验会大打折扣。”叶修的手指十分灵巧,单手解扣也效率可观,两句话的空隙已经解到西装裤上去了,“约定了安全词,也不是说你再说‘不要’我都会无视的意思。咱们俩毕竟是第一次,你也没提出很明确的雷区,我还是会尽可能谨慎地判断。”

这个不能怪喻文州说得不够清楚,实在是叶修口味偏大众,看着就没什么过火的,他左思右想才加了一句“最好不打脸吧”。

叶修三两下已经把喻文州身上衣物能解的扣子全解开了,没急着更进一步,而是重新抚上了人脸颊,有点遗憾似的轻轻拍了拍:“看你也不紧张,知道一开始该怎么做吗?”

“哥这么可靠,自然没什么好紧张的。”喻文州衣衫不整得分外坦然,肩膀上的背带掉了一边也浑不在意,起身间下腹的人鱼线鲜明地蜿蜒开来。他先是单膝跪地,朝圣一般双手擎起叶修的手吻了吻,继而落下另一边膝盖,眸中含着恰到好处的迷恋:“今天我全部属于你了。”


第一次叶修确实足够谨慎,很大程度上压抑了自己的本性,连屁股都没打上一下,倒像炫技似的玩了不少绳缚的花头。别看喻文州身上肌肉漂亮紧实得很,身子骨却格外软,比起有瑜伽经验的女性有过之无不及。

叶修也是许久没遇到可塑性这么强的小男孩了,最开始尚且怀着精进技艺之心,没想到绑起来还怪上瘾的,玩到后来仅是爱抚引起的轻微喘息都暧昧得不得了。叶修体谅喻文州坚挺了许久,只口头挑逗了两句,没再穿插些边控的花活,大方用手给了他一次。

其实叶修有一件准备好的小东西没派上用场,便临时起意给人留了个“课后作业”。喻文州第一眼还以为这是个水晶小工艺品,整体是墨兰色的鸢尾花模样,剔透又神秘,也就一根指头长;细看之下,根茎的形状才暴露了它的真实用途。

这是考验不假,某种层面上也意味着许诺,放出了这根长线,某位圈内大神总算端住了点架子,好歹没在当天就猴急地约下一场。第二天也是比较忙,想好好和小孩儿复盘昨天的初体验也没倒出空闲,晚上应酬完一到家,叶修刚准备问问喻文州睡没睡,社交平台上刚加的特别关注就弹了一条提示:

“不要远离我,哪怕只有一天,因为——因为我不知该怎样说:一天也长。*”

叶修虽说是醉心于技术的理工男,也不至于对风花雪月之事完全绝缘,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一首颇有名的情诗。这会儿总算能看出小屁孩还带着乳臭未干的酸劲儿了,但又莫名撩得人心痒痒,叶修熟练调戏道:“怎么大半夜念上酸诗了,想我了?”

喻文州秒回了个猫猫哭哭表情,十万个委屈道:“不然呢?哥一天都没理我,还以为你对我不满意,不想再找我了。”

叶修失笑,也不知这是夸大了几分,奈何他就吃这套,连忙发了条语音安抚了一番,解释了今天没主动联系喻文州的客观原因,又说让他不用怕白天会打扰到自己,再忙看到了也会回的。

喻文州也是好哄,得了随时联络的特许,情绪立马转晴,干脆打了电话过去。两人调了几回合的情,喻文州方才委婉问起那朵“鸢尾花”是不是在下次见到他之前都要一直戴着了。说是尽管挺难受的,想到这是两人之间隐秘的维系又不舍得摘下去。

叶修有些惊讶,他本意只是让喻文州自己先试一下怎么戴,下次见他的时候戴着过来而已,怎么才和他约了一次就有往受虐倾向发展的苗头了?听着喻文州犹抱琵琶似的描述,他差点怂恿人发张照片过来解解心痒,转念一想,直接问了他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这酸诗写得挺有道理,一天真的有点长。


叶修过去确实没怎么和人10过,却独独钟爱后庭扩张这一项目,扩完了不是自己提枪上阵,就得放点东西进去才适合观赏,因此他道具库里的小塞子堪称花样百出。鉴于这东西的私密性,每用一个就相当于拱手送了出去,叶修很少把收藏多年的藏品拿出来送M玩,“鸢尾花”原是他很喜欢的一个,这回遇到了极合意的,才终于心甘情愿让它植入了温暖的缝隙。

彼时喻文州并没有阐明自己不是惯于做0的,叶修验收“花势”时,见他清洗得干净,也不疑有他。这一回在保留了上次项目的基础上,还带了点初级惩罚工具,小散鞭、小手拍、小马术鞭什么的——真都是小号的,喻文州还吐槽了一句怎么看起来有点迷你。

叶修淡定答曰,第一次打小孩儿不忍心用太正经的,也图个携带方便,以后有经验了,再进阶来他家里体验专业工具不迟。

故而后来有了喻少爷上赶着找打那一出。不过叶修自忖这次下手不算轻,他素来不爱给M身上留伤痕——SP的场合另当并论——这一次留下的痕迹到第三次时还隐隐能看出来。看来喻文州虽然耐受力比常人更强,同时也是容易留伤的类型,这在圈里算得上是“极品”了,道德水准偏高的叶神却暗暗告诫自己要多留心,不能逮着优质小男孩就放开了祸害。

尤其……喻文州对他应当是动了真心的,这很难得,也很难办,对双方来说都一样。就算喻文州不是圈内人,他们相识相交的大背景仍脱离不开SM关系,叶修作为天然强势方,不好跟着小孩一起上头,不得不多几分考量。

几次“约会”下来,他当然同样对喻文州很有好感,可要再进一步,总觉得为时尚早。

他从学生时代就早早接触了SM圈子,见识过太多感情债,加上过去工作性质特殊,保密要求很高,也习惯了工作与私生活泾渭分明——编身份、用假名、戴面具,都是常规手段。这种高压处境下,本就只适合玩玩一发脱离的约调,叶修甚至不爱约“回头客”,更别说维持一段亲密的固定关系了。

如今来到荣城,方方面面上来说都可以重新开始了。至于联盟那边的烂账……反正他这一走就没想过再回去,也算不得什么麻烦;喻文州出身背景明显不一般,起初他不是没动过疑心,但根据他私下调查过的,人家履历要比他自己“干净”得多,况且小孩是南边的人,又对他一个身无长物的叛逃人士有什么所图?

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做不得假。他还挺喜欢喻文州那股爱演的劲头,是因为那背后并非虚与委蛇,而是真诚的迎合。退一万步,若是对方段位高到能精湛表演出对喜欢的人甘之如饴的付出,那么他也觉得不亏,认栽了。

他愿意走出那一步,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时过境迁再回忆起当初那些踌躇和疑虑,竟还能品出几分青涩感,天知道他刚认识喻文州那会儿也奔三了。

叶修笑着摇摇头,划开了新消息的提示,是窝在家里的少爷现拍了一段短视频,天花板投屏上放映着一部老古董黑白电影,里面的男演员在说一段台词:“这些盒子里的东西,就像青春期少年的日记,被精心藏匿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但在潜意识里,藏的人也想让别人看到这些东西。*”

根据喻文州一贯的闲情逸致,发这种东西给他,都不会是毫无意义的。但这算几个意思,暗示他是看出自己手痒才主动找打的?

叶修无语地撇撇嘴,还是习惯性地把他这份无处安放的文艺情怀存进了一个单独的文件夹。这两年多已经攒出了相当可观的数量了,叶修随手往上划了划,第一张照片刚好可以追溯到两人“破局”的关键点。

当时他迟迟不肯继续推进关系,逐渐浮现出一个问题,就是他自从让了小屁孩一次之后,似乎显得宽容得过了头,感情进展的节奏让喻文州带得快窜上天了。

某天夜聊中,叶修也记不得俩人闲扯了什么,反正喻文州是没头没尾地发了张照片给他。看缩略图根本搞不清楚拍摄者到底想拍什么东西,入镜的有透着月色的半扇窗,一只好看的手,以及大半本敞开的书——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看纸质书,爱好够老派的。

叶修试着揣摩一下了文艺小青年的心思,寻思着喻文州是不是想表达“天涯共此时”之类的情怀,把图片放大了仔细一看,才发现照片的焦距对准了书页上方的文字——

“别怕美好的一切消失,咱们先来让它存在。*”

叶修看乐了,手指闲不住似的飞快地往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也不知看进去了几个字,半晌才似笑似叹地出了口气。

文艺腔这种吧,他完全吃得消,也谈不上被这么一句话打动了,但说他怕了?

他们这一代人见过硝烟升起,听过钟声奏响,经历过式微与加速,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没人不懂什么最是人间留不住,也最不会因畏葸而停住脚步。

“已经存在的就不会消失了,你知道现在的云端数据可以在卫星上多重备份吗?”叶修发挥技术宅本性回复道,“刚好我在这方面有点权限,往后几十年有多少鸡毛蒜皮也不用愁放不下,放心吧。”

除非宇宙大爆炸把一切归零,我们的现在与未来,所有微不足道的一切,都会在遥远的云端永久存续。

“好的。”喻文州隔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也爱你。”

【章一·风与月 END】

*出自聂鲁达《爱情十四行诗100首》
*出自诺兰导演的电影《追随》
*出自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2020/06/16(火) 16:52 UNARRANGEMENT PERMALINK CO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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